故乡真正给人的羁绊是什么?一定是食物。几十年过去,小时候玩耍的公园变了、老家门口的河填平了、房子也易主了,街道商店更是全部改头换面。跟爸妈一起回到双林镇,一路听他们回忆,“以前这里的酥羊大面真是赞,白烧羊肉用线扎起来、蒸得酥透,当作浇头放在面上。桥口这边卖定胜糕,旁边是烧饼摊。那家糕店都要提前几天预定才行。”“对对,我记得以前放学后最喜欢去买油炸的萝卜丝饼。”随着老年人的老去、年轻人的出走、奶茶铺的入侵,很多传统小吃也不在了。唯独双林的面馆,独树一帜似的,在湖州也遍地开花。但我们家对于外地所谓的“双林面馆”,向来都不屑一顾:根本不对,哪有双林XXX家的好吃。其实我很理解,就像有一次我西安找朋友玩,她爸爸特意带我们去秦镇吃米皮,说必须得这里的才好吃。与其说是一种执念,倒不如说是习惯。潘先生每次回湖州的固定节目,就是头尾两天各来一碗干挑面。家附近的“老梁干挑”,不知是被什么旅游攻略推了,次次经过人都排到大门外。那索性去双林吃干挑面呗,我不信那儿的面馆都能变成网红。江江面馆开在一条窄窄的弄堂里,如果不用广角模式,你都没法在马路对面把店门拍全。过了可能要等位的饭点,面馆被我们一家四口包场了(还有一个只能吃烂糊阳春面的小咖喱)。“四碗虾爆鳝!再多下小半碗面,煮烂一点给小孩,什么都不用放。”“好咧!”“我还要加一块大排。”潘先生赶紧补充。虾爆鳝默认是干挑的,浇头全部现炒,黄鳝片放油里炸透,再跟虾仁一起炒。湖州方言里把“炸”叫做“爆”,爸妈说小时候我最爱吃“爆鱼”,后来才搞明白,此“爆鱼”非彼“鲍鱼”,而是放油里炸过再红烧煨汤的草鱼。干挑面与汤面之间的差异,要远大于兰州拉面和日本拉面的差别。没有了汤头这一决定因素,剩下的就是浇头和拌料。面?面没什么好说的,泛吴兴地区的面都是同一种,细细的碱水面,煮完还带一丝硬芯。很奇怪,之前不常住江南的时候,每次一吃湖州的面就拉肚子。回来快四年了,肠胃适应了当地气候,拉肚子症候群也不治而愈。江江面馆的面,据说特意让供应商多轧一圈,吃起来会更有嚼劲(横向比较)。一直不爱湖州的面条,尤其是泡在汤里那种,汤本身没有多出彩,面又软坨坨的。跟潮汕风格的清汤粿条、又或者西北风格的牛肉汤面,没法比。可干挑面是另一种维度,面是配角,浓墨重彩的现炒浇头才是主角。本质上来说,跟吃盖浇饭没啥两样,每一根面条、每一粒米饭,都被浓郁的酱汁包裹起来。怎么会不好吃,葱+猪油+酱油,只有这三要素的葱油面都好吃上天。可作为日常的话,实在不符合健康饮食主义。必须要够油,面才拌得开、浇头才炒得香,湖州的口味还偏咸,酱油哗哗地下。口味这东西,一旦变重之后,很难倒退回清淡。久而久之,不搞点浓油赤酱、香辣椒麻,就无法下咽。所以啊,那位推车里还不到一周岁的小朋友,尽管眼巴巴看着香气四溢的虾爆鳝,也只能吃属于他的那份烂糊面。我给咖喱拌入一点点ふりかけ(拌饭料),沙丁鱼味的,看起来没那么凄惨。四加一的干挑面之旅,圆满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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