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沙丁鱼 >> 沙丁鱼的形状 >> 2元就能睡一晚,这群女人身上,藏着你永远
今天要讲的故事,涉及到一个特殊群体。
看完,百感交集。
在吉林市中心,一个劳务市场旁边,一条幽深僻静的巷子里,有间破旧不堪的旅馆。
价格极其低廉,2元就能睡一晚,只招收女房客。
条件很差,蟑螂臭虫比人多,高低不平的床架子摇摇晃晃。
床单被罩打着补丁,经年累月不知被多少人盖过,已经跟抹布一样看不清原本的底色。
20多个女人就住在这里,像沙丁鱼罐头一样,挤满了这个不过十平米的房间。
她们都是贫穷的外来务工者,大多上了年纪,要么逃婚多年无依无靠,要么儿女不孝谁也指望不上。
总之,都有着各自深重的苦难。
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,这些中老年女性民工像“被腌渍的烂白菜”一样,打一天零工挣一顿饭,咬着牙拼着命。
只为了活下去,活下去。
方淑珍在这里住了整整八年。
她的人生,仿佛是一位女性所能遭遇到的所有苦难的集合:丈夫出轨家暴,儿子不孝,年老无家可归……
“就像一只流浪狗,一直被赶来赶去。”她这样形容自己的大半辈子。
以至于这个2元一晚的女子宿舍,反倒成了她最安稳的“家”。
当年20出头的方淑珍,出落得水灵白净。她被家里人“卖”给了一个大她13岁的光棍,噩梦就此开始。
结婚后,男人吃喝嫖赌,动不动就打她骂她。在她生下两个儿子后,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家门。
此后,她颠沛流离,从农村一路流浪到城市,靠打零工为生。
随着年岁渐长,卖苦力的活也越来越难找。医院伺候老人,洗脚洗衣、端屎端尿,跪在地上给老人剪指甲,一个月能赚个出头。
现在的方淑珍已经62岁,无论从哪种意义上,也早就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。
可是,她能指望谁?
大儿子生活困难,小儿子身患重病,儿媳妇也有皮肤癌。她好不容易攒点钱,还得给儿子帮补家计。
有一次大儿子来女子宿舍探望她,话没说两句就开始伸手要钱。
前不久她刚去了趟小儿子家,本想帮忙干点农活,却又被儿媳妇赶了出来:“你走吧,我们养不起你。”
那天她背着个包,一大早就从儿子家出来,一边走一边哭。
最后,又回到了女子宿舍。
只有这个苦难扎堆的地方,从没把她当累赘。
从儿子家出来后,方淑珍心情不好,一直没有找工作。
几个月来,她每天只吃一块钱的花卷,就着点咸菜,有时候买点豆腐脑。
未来怎么样,她不知道,也不敢想。
只是绝望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:那天真的不行了,就喝点农药寻死。时间要在晚上,不耽误孩子,一早起来就可以将她发送走。
有时,她也会不忿地向姐妹们哭诉:
“我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,为什么命这么苦?”
劳务市场喧嚣依旧,宿舍里一位老人沉默地抽着烟。
没有人能给她答案。
女儿小芳3岁时,张燕秒住进女子宿舍;如今女儿17岁了,她还没有离开。
张燕秒也是个苦命的女人。她的丈夫死去,扔下两个月的女儿,草房土地被占,命运的不公一次性倾泻在这个女人身上。
最初入住时,她总是愁眉苦脸,总是哭。可哭一会儿就被人呵斥:哭有什么用?
住在这里的人,刚来时谁没哭过?几乎每来一个新人,都会坐床头哭诉一番,哭诉的理由无外乎离婚、被打、亡夫、子女不孝顺……就像一个单项或多项选择题。
可是,眼泪在这里是最没用的事物。它换不来食物,换不来怜悯,换不来明天。
哭不能让你活下去,更不能让你的苦难减轻半分。被生活磨砺半生的女人们,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。
当然,也有例外。
今年17岁的小芳,是宿舍里唯一鲜活的面孔。
她从3岁起就跟随母亲住在这里,早早地辍学,13岁就开始打工,比任何一个人都迫切地盼望要离开。
但,这又谈何容易。
她跑到附近的餐厅打工,尽管那里的空气飘着油烟味,尽管连晚上住的床是用椅子拼起来的。
她常常一大早就往网吧里钻,玩飞车游戏,认识几个遥远的朋友。在那里,有她从未接触过的、遥远而梦幻的世界。
她得意地向来人炫耀:“知道吗,我跟妈妈是两种人,我们走的是两种路,她属于那个宿舍,我不是!”
可瞬间,这个幻想出逃的姑娘就又堕入冰冷的现实。她饿了,她必须回到女子宿舍,跟妈妈一起吃饭。
住在女子宿舍的人们,多多少少都被同一种命运捆绑着。
贫困,绝望,没有出路,无人关心。
她们始终游荡在城市的边缘,即便与市中心咫尺之隔,即便轰轰烈烈拔地而起的高楼肉眼可见。
白天,她们如蚂蚁般涌出,加入到成千上万的劳务大军中。
入夜,她们如幽魂般消失,龟缩回那个散发着霉味的狭小空间,等待下一个白昼降临。
周而复始,循环不息。
女子宿舍的老板孙世清,大家都叫她孙二娘。
孙二娘本身也是个苦命的女人。30多岁时她丈夫跟别的女人好上了,她就被赶出了家门。
在外辗转多年,她亲眼看到有许多姐妹跟她一样流离失所,于是开起这家2元女子宿舍,给她们留一个容身之地。
一个女人独自拉扯起一门生意不容易。但性格要强的孙二娘,多年来把宿舍打理得妥妥帖帖。
她事事亲力亲为,从来没有雇过服务员,从洗厕所,打扫卫生,照顾住客,全是一个人搞定。
“她们给别人打工,我给她们打工。”孙二娘笑着说。
在住客们口中,她抠门得很:
手机充电一次五毛,洗衣机转一次两块。把包裹寄存在她四平米的小屋,也要收四块。
有时租客还暗地里说,“这女人钻钱眼子里了。”
但这个泼辣爱钱的女人,也总有心软的时候。
有时住客生病了,她又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;住客们找不到零工,孙二娘还会领着她们找工作。干活儿时,她把力气最弱的女人安排在自己旁边,照应着,回到宿舍坐床头给大伙儿分钱。
孙二娘就像个领头的大姐大,多年来一直照顾着这些没有家的女人。
她心里清楚得很,住在这里的女人,大多是没有出路的。
她们年老色衰,没有家,没有技能,没有钱。留给她们的,只有日渐衰微的力气和仅剩不多的时光。
她清晰地记得曾有一个又病又老的妇人,从宿舍下楼,坐在劳动力广场的马路牙子上,等活儿干,等着等着就歪下去,死了。
孙二娘让警察带走了她。她的床铺,连床单都没有换,很快又住进了新客人。
人间严寒,这群苦命的女人只能报团取暖。
孙二娘说:“大家都不容易,聚在一起,有个固定落脚的地方,不至于去睡马路,感觉活不下去了有个人拉一把,多少能活得像个人一点吧。”
活的像个人一点,这是她们藏在心里最深处不愿和人提起的渴望。
有人在床头挂上红气球,作为简陋环境中唯一的装点;
有人在宿舍了养了鸭子,尽管自己穿3元钱一件的衣服,却花10多元钱买了一个包,把鸭子装在里面。
有人几个月没吃一口饱饭,却舍得去美容院,花50块纹两道眉毛;
夜深了她们也会唱歌,唱《十五的月亮》、二人转,都是些很久的老歌......
无论身处何处,人都想要尊严而体面地活着,哪怕只能维持最低的底线。
大概,这就是她们捍卫尊严的方式。
就如你我一样。
15年前,纪录片导演戚小光误打误撞闯入这间女子宿舍,一待就是5年。
5年间,他用镜头记录下了女子宿舍的点点滴滴,留下来的素材足够电视台连续播放两个月不停。
可出于种种原因,这部纪录片最终没有留存下来。如今我们只能从网络上一些零星的片段,拼凑出关于女子宿舍的吉光片羽。
大概在残存的影像背后,还有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,或悲或喜,映照着这群女人跌宕的人生。
15年后,一位媒体人重新回到了2元女子宿舍。
那里依旧简陋,只是显得更破败了。老板孙二娘还在,可当年的女人们早已不知所踪。
孙二娘说,当年七八十岁的,大多数都死了,老死,病死的都有。
方淑珍在两三年前嫁人了,“她不嫁人不行,太老了。”
曾经竭尽所能“走出去”的小芳,最终也选择了嫁人的方式改写命运。
她的母亲张燕秒一直在打工,几年前,她的亲姐妹凑钱给她买了10年社保。到明年,她就可以领上退休工资,生活有了保障。
她们,终究也选择了用各自不同的方式“走出去”。
老板孙二娘曾说,“要把宿舍开到自己80岁”,就如要兑现曾经的诺言,女子宿舍依旧顽强地存在着。
尽管它的价格从2元升到了5元,但租客依然络绎不绝,换了一拨又一拨。不知又有多少人躺在方淑珍、张燕秒和小芳的床位上,延续着相似而迥异的人生悲喜。
正如卡夫卡所说,“悲惨的境遇一旦开始,就会一往无前。”只要生活继续,苦难就会存在,没有人能独善其身。
但即便是苦难如女子宿舍的女人们,依然从未放弃改写命运的机会。
我们应该记得,她们命途坎坷也咬牙坚持的勇气,即便身陷泥沼也抬头仰望星空的坚韧。
这种努力,不是跪着乞讨,而是沿街找活儿,用双手赚每一分钱。
因为生而为人的尊严,在她们心里一样至高无上。
她们,值得被看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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